2011年2月5日

《四十週年紀念特刊》人物專訪:張穎中學長

連續三年來,台大管樂團均奪得了省賽北區的優等第一名,三度打敗了我們的敵--師大,但是在這樣一份表象的光榮與喜悅之下,卻有許多隱藏的問題值得我們深思。一個初秋的午後,和大家口中的"師父"--張穎中學長,也就是這三年來的比賽指揮,針對三年來比賽情形以及團內隱憂作了一番訪談,希望能讓所有團員做一番深刻的省思。



問:請學長談談您第一次擔任管樂團指揮的情形?

張:八十學年度開始,我剛升大四,我前一屆的學生指揮是陳宣毅,我和他是三年級時便開始接受培訓,而前一年由他擔任省賽的指揮,因此這一年便理所 當然的由我來指揮。八十年和以往不同的是,這一年的比賽曲又大又難,因為指定曲是 Armenian Dance,在所有參賽的隊伍中,只有台大和師大選擇這首指定曲,其他學校都是選比較簡單的曲子。此外,比賽又是歷年來首次全省不分區,競爭之激烈可想而知。上學期開始不久,我意外地出了車禍,因為腳傷使我終日待在團室,於是從十月份起我便著手展開對樂團的訓練,實施了前所未有的分部練習。每一聲部經過嚴格挑選的團員在一周之中,都會舉行一次分部練習,由我親自指揮。分部訓練開始時完全沒有碰比賽曲,而是不斷地練習 3D,從最基本的和聲架構,再慢慢到曲子的分段,一直至比賽之,每一部平均都有過 6 - 7 次的分部。

那一年的寒訓是到東勢林場,事後聽當時的錄音,實在是有很多問題。其實在比賽前許多學長都認為選這首曲子是拿磚頭砸自己的腳,誰也沒想到亞美尼亞舞曲竟能練得起來,事實上在比賽前甚至可說練得相當好。那年的比賽地點在高雄,我還記得我們前一天就南下,住在國軍英雄館。第二天一大早八點就要比賽,大家一臉沒睡飽的樣子。因為是全省一起比賽,所以隊伍很多,大家都在文化中心外頭等。那時正是冬天,下著雨,氣溫非常低,和室內溫度相差很多,所以在外面調完音之後進場,音準十分糟糕,以致於後來花了很長的時間糾正音準......比賽當天很精彩,我們在師大的後面演出,也就是當師大在演奏時,我們必須在外頭準備,聽不到他們的情形。當首席調音時,我和徐仕瑋便進去聽,我們進去聽的感覺還覺得滿好的。只是第一首巴哈的賦格,有很多地方處理得很失敗,暴露了他們的短處----低音銅管。第二首亞美尼亞舞曲則處理得有些奇怪,有些慢板的地方太快,而快板的地方有時快不起來有時又過快,只是那時我還沒把握台大會有怎樣的成績。後來上台比賽,第一首是吹 Incantation and Dance,吹完以後台下便有許多人覺得不錯,之後第二首亞美尼亞舞曲演奏完,全場聽眾瘋狂鼓掌。不過那時身為指揮的我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比完,並沒有什麼感覺。之後我問一直坐在台下的徐仕瑋學長,結果他告訴我一大堆缺點,讓我覺得很沮喪。直到後來其他人告訴我他們的看法,我才寬心些......當然,那一年的結果是令人開心的,我現在回想起來,勝利的感覺早就過去了,而我學到很重要的一件事是----勝利並不是運氣或偶然,而應歸功於賽前紮實的分部訓練。

問:接下來的八十一學年度我們再次得到第一名,那一年的情形和之前有什麼不同?

張:到了八十一學年度,由於比賽改變規則,不再限定由本校學生擔任指揮,於是我很榮幸再度接受學弟妹的邀請,擔任指揮。這一年團內狀況與前一年大不相同,應該說是有好有壞。因為當時我已就讀東吳音樂系,抽不出太多時間,所以分部的次數大為減少,甚至自選曲 El Camino Real 一直到寒訓時才第一次在我手中合奏。再加上指定曲 Symphonia Noblissima,兩首大曲子加起來又是一場硬仗。這一年的比賽地點在南門國中禮堂,我們正好在師大之前出場。我還記得比賽時,葉老師就站在舞台邊的布幕旁,他站在那兒看我比完兩首曲子,讓我有很大的壓力。演奏的效果就我個人看來,是相當不錯的,是三年中我最滿意的一次。瑕疵當然會有,但是整體的感覺很棒,音準也較前一年進步了許多,再加上 Double Bass,編制整齊,balance 也非常好。這一年的比賽結果爭議性非常大,當時的評審有許多管樂界的重要人物,像畢老師、廖崇吉老師等。而最後的成績揭曉,名次的點數我們贏師大,但平均分數我們輸了一些。這樣的結果使得師大的同學當然不能接受,但以我個人的觀點而言,師大雖比前一年進步,但他們在曲子的處理上做的並不是很好。我處理任何一首曲子,絕對不更改譜上原有的記號。另外一個有爭議的是,我們的編制只有四十二人,算是個Wind ensemble,而師大的人數眾多,還有四支 Double Bass,兩支豎琴,已是個 Symphonic Band,這樣兩種不同編制的隊伍擺在一起比賽,公平性還有待商榷。

問:今年的比賽情形是什麼樣的狀況?

張:樂團的平均水準難免有高低起伏,今年新舊交接的情形較為顯著,難免有人會擔心,我倒覺得這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。不過有一點改變蠻大的,是我與團員們的關係。以往我雖身為指揮,但和團員們仍是同學或學長和學弟妹的關係,但現在慢慢地,我和團員之間因為年齡的緣故,距離越來越遠,我覺得蠻可惜的,維繫管樂團最重要的力量源自於大家都是朋友,過去如此,將來亦然,因此我今年的比賽,首先遭遇的問題便是選曲。由於指定曲只有一首,因此開始我們便著力於自選曲的選擇。選曲的過程並不十分順利,因為最後為了該選「耶路撒冷」或 Symphonic Dance 有了爭議。我個人認為後者是較適合比賽的曲子。一首比賽曲,應該要投合評審和觀眾的口味,要能夠帶來刺激與感動,Symphonic Dance 便是如此,或許有人覺得這樣的一首曲子無內涵可言,不過比賽的結果還是證明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。與以往相較,這一次的比賽準備較不充分,寒訓時成果雖然不錯,但大家對譜並不熟悉,因此回台北之後的合奏便又故態復萌。在這裡有十分重要的一點想提醒各位學弟妹,那就是不論比賽或是音樂會,全都應該「從零開始」。何謂「從零開始」:即是由最小的單位往上疊,個人的音色,技巧均有一定水準,再求這一個聲部的整齊和諧,一項項往上遞增,最後才能有好的樂團。我想這一點可能是學弟妹們忽略的。另外還有一點讓我比較不滿意的,便是出席率的問題。今年團練的出席率一直都無法控制,有時人多有時人少,聲部總是殘缺不全,是否反映出大家對比賽的不重視呢?這也是值得你們多注意的。今年在桃園的比賽,由於我們一大早便抵達,於是很幸運地有時間上台適應場地,調整 balance,尤其將打擊由後方移到舞台右方,對演出效果有很大的助益。最後的成績公佈,七位評審去掉最高與最低兩位,剩下五人中有三位平台大與師大平手,另兩人則評我們表現較好,因此可算是贏的十分漂亮。但客觀而言,我認為我們的音樂其實並不頂好,只不過與師大相較時,我們較向個樂團,而他們缺少了樂團的骨幹--銅管,使得我們給聽眾的整體感會好的多了。現在團裡想吹、想學樂器的人比從前多了,但新人一多,相對的便覺得「嫩」,經驗明顯不足,這需要藉著合奏與老師指導來加強,至於個人技巧方面,每個人應該都要追求更高的技巧,在音樂上也要有更多的要求。一首相同的曲子,給一個能力剛好達到此的演奏者與能力高出許多的演奏者一起演奏,後者一定能處理的較好。現在的台大管樂團尚能夠掌握的曲子就是 James Swearingen 的作品,大家是否該力爭上游呢?

問:學長過去曾提出有關管樂團制度的構想,請您針對此點稍做說明。

張:音樂的品質必須透過制度來控制,這是我深信不疑的。我提出一個概念--「音樂品管」,因為一個樂團就像一個公司,要透過制度才能正常運作。依我的構想,社員與團員間應有所區別。社員有權利使用團內的設備,可到團室吃飯、聊天,只是社員不一定是團員。團員必須要有一定的演奏能力,也就是說,社員在每年一次的考核之後,才能成為正式團員,參與團練。而入選圍團員者,團練出席率必須達到一定的標準,否則就會喪失團員資格。這種制度的好處在於能掌握品管。簡單的說,就是把台大管樂團區分成為 Band club、Windensemble,甚至 Symphonic band。這樣一來,我們才能更正為 Band club、Wind ensemble,甚至 Symphonic band。這樣一來,我們才能更正為 Preparefor the band,not for concerts or contests,以上是我對硬體方面的理想

。至於軟體方面,我希望能訂定一套訓練計畫,以一年為週期,內容包括室內樂之演出、期末公演、比賽等演出,除此之外,更建立一套自己的曲目,有各類曲子--管樂經典、Popular songs、進行曲以及古典改編。有了自己的曲目,那麼遇到任何演奏活動都能從容以對。當然,要開始這樣一件事並不容易,但這卻是極富前瞻性的。如果我們能變成一個有制度的樂團,以社團為樂團基礎,那麼台大管樂團的程度必能再往上提昇,而不會循環著只有在比賽時是高峰,之後程度便一直滑落的情形。

問:對個人練習方面,學長有什麼樣的建議?

張:培養對音樂的熱情度,然後把感情轉化成對音樂的追求。但要注意一點,土法煉鋼並不能解決問題,我所謂的「土法煉鋼」包括了找老師學樂器。在日本的學校樂團,每年都有固定的時間進度表,這就是音樂品管,所以他們的管樂水準極高。因此,我覺得提昇個人程度最好的方法就是控制品管,靠全團拉起個人的程度。我還是很鼓勵學弟妹們自己找老師學,不過在團裡各個樂器聲部應該有自己的進度,而這個進度是針對個人練習而定的。例如團裡從不曾規定團員在團練以外的時間去練習個人部份的 3D ,這是不對的。如果有這樣一個制度,再由首席(團)監督學弟妹,我們便可以由既有的基礎再往上爬,團的水準也就會一直提昇了。我所提的這些概念,出發點都是在於「音樂品管」。團裡現在面臨最大的問題在於無法控制樂團水準。假使能夠篩掉不合適的人,並使人員固定,出席率一定,則此難題便可迎刃而解。此外,社員與團員分離制度可把團員間水準差距拉近,減低程度較高者團練時的無力感。如果真的要我提出一些對於個人練習的建議,那麼我希望你們可以把二十四個大小調都練完,並把基本的練習曲練好,如此一來技巧方面便不會有太大問題。不過這樣也僅具備團練時被電的能力而以,仍然不會處理音樂,還是需要有人帶。

問:最後,請您就已在台大管樂團待過四年的學長身分,對學弟妹說一些心裡的話。

張:作為一個業餘的愛好者,吹奏樂器就是希望能獲得滿足感和成就感,從「吹」獲得樂趣。個人程度的進步,時間當然是很重要的一項因素,但是我覺得「有心」更重要。我還記得我在大一時,團裡並不像現在這樣興盛,每次走進團室,就看見徐ㄨ和邱二坐在桌旁下暗棋,林長青則是在桌上擺一本書,手裡拿著 Trombone,看一下書,吹一下樂器。雖然人少,但那種感覺真的很好,大家都是用心在做音樂。現在呢?人多了,感情也好,可以常常一起出去玩,但是大家好像忽略了最基本的東西--音樂。我並不是說這樣不好,不過學弟妹或許可以想想從前和現在的差別。另外一點讓我蠻擔心的,就是怕你們自滿。連續贏了師大三年,或許有人便以為自己真的很不錯,因而變得驕傲。事實上大家需要再努力的地方多的是,絕對不能以此自滿。跟自己比賽,一天比一天進步,一年比一年更好,這才是大家該追求的。



連續三年勝利的喜悅,很容易使人迷失其中。但台大管樂團的目標並不是只為贏過師大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練習也非為了比賽時短短的二十分鐘。音樂的感動不是來自於勝利的光榮,而是來自於心靈,體會那一種非常神奇的音樂和音符在你我身上甦醒的感覺。不可諱言地,團內的音樂風氣已大不如前,練樂器的樂趣與熱忱不再,有的只是團練時的吵雜喧鬧。藉著這篇訪問稿,經由學長的字字句句,希望重新喚醒一些熱愛音樂的心靈,認真地聆聽 3D 的優美和聲,體會每一個音符交織成美麗旋律所蘊含的力量,不要再把一切都當作是例行公事而已。

在音樂的殿堂中,讓我們一同做個虔誠的朝聖者......




(以上內容節錄自台大管樂團四十週年紀念特刊》)